时隔10年，中央城市工作会议再次召开，其对“人民城市”“创新”“宜居”“智慧”等关键词的诠释备受关注。
对上海市民而言，“人民城市”“创新城市”“智慧城市”都不是陌生词，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技术变革更是早已在大家的意识中扎下根来，仿佛时刻身处“未来已来”的筹划与准备中。
在此时代大势下，城市治理智慧需要怎样的升级？同济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葛天任带来他的思考。
城市组群式创新有望为发展提供更强动力源
上观新闻：您围绕“大国科技竞争”“智慧城市治理”深入研究多年。可否请您先对此番中央城市工作会议的内容作一个简要的点评和解读？
葛天任：此番中央城市工作会议的举办距离上一次已有十年。如果说上一次会议对我国快速城镇化进程作了一个阶段性总结，那么今年这次会议围绕过去十年我国在城市工作领域的成果作了回顾和总结。
2014年12月，我国首次提出“中国制造2025”这一概念。2015年5月，《中国制造2025》由国务院印发、部署，是我国实施制造强国战略第一个十年的行动纲领。如今回过头来看，这一行动纲领中90%以上的内容都实现了，背后的基础动力正是城镇化。
以此为出发点再看今年的会议，毫无疑问，今年的会议针对我国经济的深层次动力问题展开了探讨，其中的核心点就是进一步通过城镇化来推动我国经济的高质量转型发展。
此番会议提出了建设创新、宜居、美丽、韧性、文明、智慧的现代化人民城市的目标。围绕目标，会议进一步部署了城市工作的七方面重点任务，即优化现代化城市体系、建设富有活力的创新城市、建设舒适便利的宜居城市、建设绿色低碳的美丽城市、建设安全可靠的韧性城市、建设崇德向善的文明城市、建设便捷高效的智慧城市。
对于当前的城市发展阶段变化，会议作了重要判断：我国城镇化正从快速增长期转向稳定发展期，城市发展正从大规模增量扩张阶段转向存量提质增效为主的阶段。
日前，首届国际低空经济博览会在沪开幕，近300家头部企业齐聚上海秀出前沿新品。图为一款同时满足汽车和航空法规的“飞行汽车”，既能像普通汽车一样在公路上行驶，又能切换至飞行模式，实现垂直起降。
上观新闻：在您看来，我国下一步的城镇化会有何新的侧重？
葛天任：从会议释放出的信号来看，未来十年，我国城镇化的核心主旨是“走出一条中国特色城市现代化新路子”。从会议部署的城市工作七个方面重点任务来看，“着力优化现代化城市体系”被摆在首要位置。
其中，“着眼于提高城市对人口和经济社会发展的综合承载能力，发展组团式、网络化的现代化城市群和都市圈”“分类推进以县城为重要载体的城镇化建设，继续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促进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协调发展，促进城乡融合发展”是很有分量的新提法，让我印象很深。
尤其是“发展组团式、网络化的现代化城市群和都市圈”，如果可以如愿实现，相当于构建了一幅升级版的“创新地理版图”。无论是“组团式”还是“网络化”，都需由创新来引领。这里所说的创新一定是开放的、立足本土又面向全球的，从而为我国下一步的经济社会发展提供可持续、更强劲的动力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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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城市正在向2.0版本迈进
上观新闻：此番会议提出建设创新、宜居、美丽、韧性、文明、智慧的现代化人民城市的目标。如何与时俱进、面向未来，理解“创新、宜居、美丽、韧性、文明、智慧”的深刻内涵？
葛天任：确实，“创新、宜居、美丽、韧性、文明、智慧”，每一个词我们似乎都很熟悉，难在能否立足于理论的历史积淀，从大国战略竞争的历史纵深出发，拓展对“未来城市”“现代化人民城市”立身之道的新理解。对此，我有三条对未来趋势的研判与大家分享。
第一，当前，我们身处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大变局之中。数字革命与人工智能正推动世界经济系统升级，大国科技竞争成为决定国家兴衰的关键。
第二，在促进国家科技进步与原始创新方面，“城市”具有独特的重要作用。随着世界经济升级的步伐加快，数字革命、人工智能技术的快速迭代，打造一个智慧的高科技城市必然成为占领世界经济制高点的关键战略选择。
第三，基于上述两点，智慧城市正在从1.0版本向2.0版本迈进，在1.0版的基础上打造2.0版的智慧城市是新一轮大国科技竞争的关键一招。
上观新闻：如何准确理解您所说的“智慧城市2.0版”？
葛天任：最早，智慧城市的概念是美国学者提出的，希望解决美国城市高耗能、低密度扩张的“城市蔓延”问题。当他们意识到这样的城市发展模式及其支持的美式生活方式不可持续时，更注重节能、环保、低成本解决城市病的“智慧城市”概念应运而生。我们把它称作“智慧城市1.0版”，其核心目标是城市的可持续发展。
在过去的十来年，“智慧城市1.0版”在我国已多有实践，具体抓手包括电子政务、数字政务等，希望通过这些手段提高行政效率，进而达到节能、节约、实现绿色发展的目的。
但到了“智慧城市2.0版”，它不仅要追求可持续发展，还要努力成为能够参与大国科技竞争的新平台。一方面，随着数字化、智能化技术的快速发展，我们把数字化、智能化应用到多个城市领域，应用到城市运行系统的方方面面，从而实现整个城市有机体更高效的运行和发展。另一方面，“智慧城市2.0版”需要成为数字产业化与产业数字化的核心联结点。也就是说，“智慧城市2.0版”不只是运用数字技术解决城市问题，而是赢得数字经济的竞争性科技优势。
在此意义上，“智慧城市2.0版”离不开国家的战略支撑，同时也是国家在强化自身战略竞争力进程中的“支点”和“制高点”。如果借用著名科幻作家刘慈欣在《三体》中所提出的“降维打击”概念，那么打造“智慧城市2.0版”无疑就是通过“数智化”技术赋能高科技城市从而推动强国进程的“升维竞争”之举。
当然，“智慧城市2.0版”并非只有那些顶级城市才建设得了。“智慧城市2.0版”本质上是一种生态体系，一种由“核心城市”和“外围城市”组成的生态体系。如果能够成功嵌入这种生态体系，那么即便是“外围城市”也能成为体系中的关键一环。毕竟数据资源的流动与规模才是最为重要的底层逻辑。获得全球性流动的数据，进而获得竞争优势，成为打造“智慧城市2.0版”的应然之选。
随着鑫耀·光环Live二期建成，徐汇漕河泾片区迎来一座全新地标。由日本建筑大师隈研吾设计的“音宇宙LIVERSE”双子星剧场位于该项目北区，因外观设计独特、神似国家体育场（北京）而被誉为上海版“鸟巢”。
未来城市治理迭代升级的几个关键
上观新闻：“智慧城市2.0版”的来临，对未来城市治理意味着什么？
葛天任：我觉得首先还是应该理性客观地看待科技革命的基本规律及其可能产生的影响。
自第一次工业革命以来，每一次科技革命的背后都有一条基本规律，那就是基础科学先行，而后是基础科学的技术化应用。在此过程中，商业、金融、资本都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更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完善的市场制度和法治环境，这些对科技创新的保护、对持续创新的支持非常重要。
我们需要明确的是，科技创新的主体不是政府，而是市场。政府可以起的作用包括扶持、筑基、掌舵、提升、引领等。政府在与市场互动的过程中始终要把握好自己的定位，既不能越界，又不能不作为。
大国科技竞争本质上是长期持续的制度较量。有了上述基本共识后，在“智慧城市2.0版”来临的过程中，有三个抓手对我国而言意义重大。它们分别是进一步完善现代大学制度，构建更完善的资本市场，以及建立一个更开放、更有吸引力的人才市场。就拿第三个抓手来说，从长远来看，汇聚五洲人才，而不仅仅是一国人才，是迈向世界科技强国的必由之路。
上观新闻：具体到像上海这样的城市，应如何积极迎接这场变革的到来？
葛天任：“智慧城市2.0版”与1.0版的最大差别在于“算力”。这种高水平“算力”至少来自如下三个层次：超级计算机系统，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城市大脑”，能够处理海量数据，并形成可供理解和认知的信息结构；超高速通信系统，其不断迭代的核心目的是大载量、低延时和高灵敏度，从而提升数据的传输质量；泛在的物联网系统，也就是万物互联的数字化生态系统，这是海量数据生产的技术基础。
“智慧城市2.0版”的顶层设计在逻辑上就是把以上三点无缝衔接，形成一个覆盖所有物理空间、生物空间、数字空间的数字城市生态系统。
这一切意味着，政府、居民、企业是参与智慧城市的三大主体。其中，政府的主要职能是把握智慧城市大方向、与企业合作参与智慧城市的各项建设；居民是智慧城市的服务对象，通过提出意见、监督等方式参与智慧城市的建设；企业是服务的直接提供者。三者贯穿了智慧城市运行的方方面面，他们对新兴技术的态度决定了智慧城市能在多大程度上发挥智慧化的效能。
“智能”不是智慧城市2.0的目的，“智慧化”才是。智慧城市的五大核心场景包括产业场景、能源场景、交通场景、民生场景和风险场景。每一个场景的“智慧化”都需要始终坚持以服务人、成就人为目的。从这个角度而言，城市治理迭代升级之路不仅需要智慧，更考验我们的勇气和毅力。
【拓展阅读】
《强国之城——大国科技竞争与智慧城市治理》由同济大学副教授葛天任撰写，2024年同济大学出版社出版。该书基于数字革命与人工智能重塑全球竞争格局的背景，聚焦城市作为科技创新母体在大国科技博弈中的战略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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